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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零四章螳螂捕蟬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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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零四章 螳螂捕蟬

奴兒是被餓醒的。

她睜眼的時候肚子正叫得厲害。她不知道自己被困在這裏究竟過了多久,期間除了那碗清水,再無其他。她現在餓得心慌,突然有些惱怒自己去了喜宴卻連一頓飯都沒吃上,要是吃了飯,興許現在也不會這麽餓了。

她現在總算是明白一句話為什麽說人是鐵飯是鋼。這樣餓著比起兒時的光景更難熬。

好餓啊。

奴兒頭暈,她也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這麽不經餓了。她從腰間摸出一個拇指大的小布袋,裏面裝的是南霜給她配的參藥。這一袋綠色的是大補之藥,共有五顆。還有一袋紅色的是金創藥。

她從紅袋子裏拿出一粒藥丸放進嘴裏慢慢的嚼,以此增強飽腹感。她在想是誰和她有深仇大恨要這麽折磨她。

轟隆,石門被打開。

一個淺粉色的裙角出現在光亮之中。

“原來是你。”看清來人之後奴兒恍然大悟。

“妹妹過得可還好?下人沒有苛待你吧。”陸月白臉上露出陰森的笑容,她慢慢地向奴兒走來,居高臨下地隔著囚牢在門外坐下。

“托姐姐的福,尚還活著。”奴兒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。

“妹妹可知外面的人找你和譽王都已經快找瘋了。太子已經將大婚時譽王府的守衛都殺了。”地牢裏響起陸月白銀鈴般的笑聲。

“你竟然綁了譽王。”

“妹妹不覺得這樣很有趣嗎?太子妃和譽王同時失蹤,現在所有人都以為你們是舊情覆燃,私奔了。怎麽樣?這樣可還驚喜?”

“成王敗寇,是我輕信於你。我衛奴兒認了。”

“你可以為了你母親蟄伏十數年後反擊,那你就該懂得喪母之仇,殺姐之恨,豈是說忘就忘的!”陸月白吼道。

“你的母親若不殺我娘,她就不會死,你的姐姐若未生害人之心也不會死。一切都是她們咎由自取,輪回報應而已。”

“那你的報應呢!”陸月白冷笑,“你從庶女做到郡主,從郡主做到太子妃,這些年你沒做過一件虧心事麽?你的報應就是我。我會毀了你,從裏到外,都會。”

奴兒攥緊拳頭,冷靜地開口,“你知不知道譽王失蹤,你便是寡婦。”

“那又怎樣,他不愛我,這樣的夫君不要也罷。”陸月白盯著奴兒冷冷道,“難道你以為你的太子夫君會來救你麽?他呀,早已對你和譽王的事情深信不疑,現在還守在城門等著捉奸呢。”

“他冷靜下來會想通一切。”奴兒像是對她說,又像是對自己說。

“我的好妹妹你可別天真了。他和我在閣樓上可是把你和譽王的情深義重看得清清楚楚。何況還有從東宮送來的落花殘梅。人贓並獲。只要他不信你,他就永遠也找不到我這兒來。”陸月白托腮,“不如我們打個賭吧。”

“我不殺你。還會將你送到城西的一處舊宅子中。不僅如此,我還會將你的手帕扔在門前。你便看看你的太子會不會在你餓死前找到你。不過我想,他心中既已認定你是私奔而走,想來永遠也不會查到與城門相反方向的城西吧。”

真是個惡毒的法子,不僅要她身死,還要她心死。奴兒一字一句道,“你想好了,你不殺我,若我沒死,那麽以後我就會用盡一切辦法讓你死。”

“這般狠話可不適合你現在說。”陸月白起身,“留著等你活下來再說罷。”

石門被關上,在這陰冷黑暗的地牢裏仿佛時間都是靜止的。奴兒不知道究竟過了多久,她靠在墻壁上,餓得連擡手的力氣都沒有,綠袋子的藥已經見底。她甚至能夠提前感受到死亡來臨前的冰冷。

她渾渾噩噩地被人套進麻袋,那些人綁住她的手腳,將她放在水車裏不知道運往何處。奴兒不想死,她狠狠掐著自己,身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的淤青。她生怕自己昏死過去便再醒不了了。

她被扔進一個破舊的宅子,裏面的桌椅地板積了厚厚的一層灰塵。

奴兒被重重地扔在墻角,她睜眼只看到幾個黑衣人,他們就舊宅的碗出去舀了一碗雪進來放在奴兒腳下,隨後冷哼一聲,便三三兩兩地出去,末了將門鎖了。

其實他們大可不必鎖門,因為奴兒現在用盡力氣也只能擡手而已。她,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。

雪,雪化了就是水了。

奴兒顫顫地伸手,手裏抓了一捧雪大口大口地塞進嘴裏。她要活著,她要活下去!太子不來,還有白姨,還有同安,只要她活著就一定能等到她們!

雪還在下,盛京的十二月總是凜冽的寒風中夾雜著若有若無的雨雪。風雪落在太子肩頭,他也尚無感覺。他站在城樓之上遠遠地看著遠方,原本他就冷漠疏離,如今更如遠山薄霧看不透,不可近。

衛奴兒,你究竟去了哪裏?

他神色漸深,眼中是掩飾不住的殺意。

“人呢?找到沒!”

酔霄樓此刻已是手忙腳亂,白雙急的來來回回地踱著步子。她腳底下跪著請罪的若靈。

“你怎麽還跪在這兒?還不快去找人!”白雙怒斥。

“若靈有罪,沒能保護主子。可是主子是絕不可能和譽王私奔!”若靈跪在地上抱拳,鏗鏘有力地說道。

“我何嘗不知太子妃的性子。想來這回是遭人暗算,城門那一片不要再找了,從譽王府開始查。”白雙吩咐,又問,“太子那邊可有消息了?”

“太子守著城門,他的人已經從城門開始向外搜索了。”底下有人答道。

白雙重重地嘆了一口氣,“看來咱們這太子是信不過太子妃啊。”

“罷了,咱們自己找。”白雙找來新眉和南霜,“你們倆留在譽王府裏打聽消息。現在查的這麽嚴,人肯定還在城裏,去街上找些混混無賴讓他們幫著找人,誰有線索,便給十兩黃金作為謝酬。”

“十兩黃金?”若靈不敢相信。

“是。”白雙點頭,“唯有如此,才有找到人的希望。”

酔霄樓把消息放出,一個下午就收集到十幾條線索,但是幾乎都是無用功。

如此焦急等待了兩天消息,才有人來報,在城西找到一張手絹。

手絹一呈上來,白雙一眼便認出那是奴兒的東西,她奪過手絹,喊道,“快,咱們先帶人過去。半個時辰後,再通知太子。”

此時,奴兒躺在雪地裏。昨晚黑衣人將她扔在這屋子外的雪地便離開。可憐她已經許多日不進米石,連跑的力氣也沒有,只能在這雪地躺了一夜,雪積落在她身上,幾乎要將她掩蓋。

她的小腹如同被人在用刀絞一樣的疼痛,那條鵝黃色的馬面裙被血與泥混著雪染得汙穢不堪,身體就像是有什麽東西落下,痛得她渾身直冒冷汗。

她已經在逐漸喪失理智,沒有任何力氣用來思考,她唯一的念頭就是活下去。

只有活著,才有希望。

可是,可是她看著這白茫茫的雪,卻絲毫看不見生路。

你們再不來,我就堅持不住了。

眼角滑下一滴溫潤的淚,積雪幾乎將她整個人淹沒,她努力地擡手,露出一截手指。

心裏一遍又一遍的喚著白姨,喚著娘親。

興許是上天聽到她的呼喊,門外響起急匆匆的腳步聲。若靈帶著白雙從側墻進來,白雙一眼便看到自家小姐的手,她沖上去握住她冰涼的手,“小姐,我來了,白姨來了。”

“藥。”若靈遞給白雙一顆藥丸,這藥是十全大補丸,雖不抵餓,卻能靠著補藥吊命。

白雙忍著淚給奴兒服下藥丸,又聽見遠處傳來急促的馬蹄聲,便知是太子來了,她看了一眼昏睡的奴兒,心一狠將積雪埋在她身上,又撒了把雪掩蓋住她們的腳印,方才匆匆退去。

門是被竹遠踹開的。

剛一進來,太子的人馬立刻就進屋搜人。太子環顧四周,卻見院子裏的雪地伸出一只手來。他的心一驚。她不敢多想,連忙朝著那手跑過去。

在他握住那纖細而冰冷的手時,他惶恐不安,甚至不敢去探她的脈息。他瘋狂地扒開埋在她身上的積雪,雪一散開,露出大片大片的血跡,鮮血染紅了她的裙擺,也染紅了白雪,猶如紅梅。

“大夫!快,大夫!”太子幾乎是顫抖著把奴兒抱到裏屋。

竹清早已在裏面生好火爐,東裏弈小心翼翼地把奴兒放在竹清鋪好的毯子上,他的手和他的身上沾上了血雪。他抱著臉色蒼白的奴兒坐在火爐前,一點一點地給她餵下熱水。

他才發覺懷裏的她消瘦許多,幾乎只剩下骨頭。原本飽滿水潤的臉頰變得瘦削微微凹陷,手腕骨頭明顯,像是隨時都會折斷的風箏。

連他自己都沒察覺自己眼角濕潤,淚一滴一滴不受控制地落下。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,其實只是未到傷心處。

躺在懷裏的她瘦削虛弱,氣若游絲,隨時都會離他而去。

他怕。

從來,都沒這麽怕過。

他恨不得狠狠地抽死自己這顆多疑的心,若不是對她心有懷疑,他不會找不到她,她也不會受那麽多苦。

他惱怒,他憤恨。

只能一下又一下捶著一旁的石柱,哪怕手已經血肉模糊也不肯停下。

奴兒,對不起。

對不起,我真的恨不能殺了自己。

對不起,對不起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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